Chapter. 09
坎貝爾與梅峻熙訂下了一個小小的約定――在他還沒回應交往的要求前就算住在一起、或是同床共枕,什麼意外都絕對不會發生。 依照梅峻熙自己對他的認知及車隊工程師之間的看法,坎貝爾並不是個會食言而肥的人,而這點也在隔日清晨獲得事實證明――梅峻熙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確認自己的衣服是否還穿在身上,很好,完整無缺! 至於現在,他還要來面對昨晚明明是背對著坎貝爾入睡,怎知一睜開眼,率先映入眼簾的卻是那明顯經過鍛鍊的厚實胸膛,接著抬眼一瞧,那張令他不知所措的俊臉正平靜地沉睡著。 看著稍長的睫毛輕輕顫動,梅峻熙不禁好奇他是否夢見了什麼? 場景是在賽道上嗎?是不是正與哪位賽車手互相較勁?還是正和隊友於最後一圈拼搏?又或是已經比賽結束,順利站上頒獎台? 而自己,則有出現在他的夢裡嗎? …………你現在是少女心大發作嗎?梅峻熙! 青年被自己的想法嚇得不輕,趕緊將臉埋回柔軟的被窩裡。 這時仔細一想昨晚最後與自家表哥的對話,雖然內容無理到讓人頻翻白眼,但就邏輯上來說一點也沒錯。 如果不喜歡,明確地拒絕就可以了。然而梅峻熙目前最最煩惱的卻是自己的反應,他驚悚地發覺自己一點也不排斥坎貝爾的告白,但也談不上是喜歡,更無法正確地整理出一個頭緒,總而言之就是混亂到像是一隻無頭蒼蠅的地步。 可惜不會有人願意一直維持曖昧不清的感情,總有一天他還是要正視坎貝爾的心意。 忽然間,放置在床頭的手機傳來一聲訊息提醒音,打斷了梅峻熙的思緒。 「……醒了?」 坎貝爾睜開祖母綠色的雙眼,帶點迷濛的水氣;大概是被鈴聲吵醒,低沉的嗓音帶著尚未完全清醒的沙啞問道。 「……醒了。」梅峻熙從來沒對一向視為生死之交的手機產生過類似此時此刻的念頭――乾脆甩個手,假裝手滑直接摔爛。他迅速拿回手機,邊輕聲道歉:「很抱歉吵到你。」 「不會。」坎貝爾淡然一笑,梅峻熙不得不承認這一笑充滿了殺傷力,這世上恐怕也沒多少人承受的了。 他趕緊將目光拉回眼前的手機,企圖掩飾自己雜亂無序的情緒:「看來我沒機會跟你一起參加上海車商舉辦的晚宴了,莫理斯先生希望車隊的所有技師與工程師都能提早集合,甚至還要開個全體會議。」 「那只是例行性的會議。」慵懶的嗓音提醒道,「但你想去就去吧。」 「我還以為你會堅持要我一同出席晚宴?」 「與此相比,你的前途與意願顯然更加重要。」 梅峻熙沒想到坎貝爾昨晚那句「我不想讓你不開心」並不是隨口說說,而是真的相當在意自己的意思。看來通訊軟體裡的暱稱,要從總裁大大改成暖男大大了。 「該起床了,下午一起搭機去上海?」 「噢、好。」 嗯? 整理行李的當下,梅峻熙看著那踏入盥洗室的挺拔背影,忽然心想這不就跟平常的相處沒什麼兩樣嗎? 他不自覺地拍拍臉頰,一再確認昨晚的一切是不是只是一場荒謬至極的夢境? 中國大獎賽的展開正逢清明時節的尾聲,自由練習賽當天下著毛毛細雨,空氣中還帶著些許初春的寒意。 這樣的天氣讓梅峻熙有些懷念起老家來,還記得濃重的濕氣使得一家子剛洗好的衣服難以晾乾,自己還得天天跑去自助洗衣店跟一群婆婆媽媽搶幾乎沒有空閒時間的烘衣機。 不像現在只要將要清洗的衣物整理好,放進洗衣袋裡,飯店便會派員收走處理,晚上回到房間又是一疊乾淨的衣物等著收入行李箱中。 雖然這樣方便在外奔走的人們,但梅峻熙總覺得缺少了些生活上的樂趣。 「看樣子這場自由練習賽會有些延遲喔。」技術總監卡茲波特冒著小雨迅速鑽進控制坊裡,「不過雨天因為戰況多變,通常也是觀眾最想看的場景之一。」 「卻是我們最頭痛的賽況?」梅峻熙補充。雨戰究竟有多麻煩,即便以前只是站在後方做為軟體工程師的他也是清楚明瞭的。 像是輪胎打滑、轉向過度以及賽道視線不佳等等,各種棘手狀況都比好天氣時發生的機率多上好幾倍。 「看來梅小夥子很緊張喔。」 「人生第一次雨戰,當然會緊張啊。」 話雖如此,但梅峻熙現在只想找個溫暖的地方好好取暖。今天氣溫依照控制坊裡的儀表顯示只有十五度左右,看來這個北方賽道的真正春天還要再等一陣子才會到來。 「那就看點不一樣的東西,轉換一下心情吧。」 「什麼?」 蘭迪的技術總監朝自家工程師露出詭異的笑容,眼角的細紋透露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他拿起手機,點開後遞了出來。 一看到手機畫面,梅峻熙不得不承認的確讓他雙眼一亮、精神一振。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坎貝爾身著西裝,那身經過特別設計的黑色西裝剪裁合宜,搭配車隊公關人員特意請人打理的髮型,襯托著那張英俊好看的五官,將男人特有的英倫氣質完美的展現出來。 看來在坎貝爾出場的當下,肯定殺光在場所有攝影師不少底片吧? 「這些是露娜傳給我的晚宴側拍,怎樣?很帥吧?」露娜是蘭迪車隊商業部門的公關代表之一。卡茲波特接著一張一張解說,讓梅峻熙感覺就像是一名慈父在說著自己兒子的豐功偉業。「聽說前幾天車商釋出照片後,昨天賽前活動還引來不少女粉絲特地入場前來合照簽名。」 「喔?」主辦國一定很開心吧?在賽前居然還能平白無故多了不少門票收入。 這幾天兩位蘭迪賽車手不斷忙於車隊安排的公關行程,梅峻熙自與坎貝爾來到中國上海後便因行程錯開而不再碰面,頂多收到簡單的問候訊息,但內容通常不會超過三句。 回想那些訊息記錄――梅峻熙自認自己算蠻健談的――只是成天收到一句早安及晚安不免讓人感到枯燥乏味,但他也不會刻意打開話匣子來延續下去,畢竟他倆現在除了賽車外並沒有太多話題可談。 回到這些鏡頭上,梅峻熙選定其中一張正好拍到坎貝爾那精緻的側臉、隨意坐在高腳椅上的照片,向卡茲波特微微靠攏,深怕一旁的愛莉諾亞會聽到似地低聲詢問:「這張可以傳給我嗎?」 「噢、可以啊。」卡茲波特答應的同時也一臉困惑:「看不出來你還挺欣賞坎貝爾的?」 「隨便一拍都是一張可以掛在牆上的時尚海報,這樣賞心悅目的畫面不收可惜。」梅峻熙邊將照片透過無線傳輸傳進自己手機,邊心不在焉地回答。「而且依現在坎貝爾的評價,一定可以賣到很好的價碼。」 「嘿!這種事車隊可是嚴厲禁止喔!」 「開個小玩笑嘛。」 卡茲波特無奈地笑了笑,邊看著梅峻熙繼續瀏覽其他的晚宴側拍照片。這些照片除了坎貝爾外自然少不了樂華的部分,她身著一襲黑色、裙襬鑲滿水鑽的奢華晚禮服,擺脫賽車手的中性形象,成功營造出一股賽道女王的華麗氣息。 不過當滑到某一張時,梅峻熙霎時一愣,而明顯感受到他停頓的卡茲波特忍不住好奇地湊了過來。 「噢、這個女孩好像叫吉地恩。」卡茲波特看了當前的照片後解釋道,「那天雷諾車隊也有受邀出席,而她便是雷諾車隊的主工程師兼隨隊公關。」 梅峻熙知道影中的長髮女子是誰,是在上上場亞斯碼頭賽道、與他一同向阿爾文勸架卻差點挨上一拳的伊莎貝拉.吉地恩。 然而讓他停頓的原因並非因為看見熟悉的人們,而是伊莎貝拉緊挨著坎貝爾的臂彎,向鏡頭露出開心的笑容,彷若一朵剛盛開的玫瑰一樣熱情燦爛。 至於坎貝爾那在眾人面前總是毫無表情的臉上,則是難得露出一絲優雅的微笑,並隨著伊莎貝拉看向鏡頭。 不管如何,梅峻熙橫看豎看都覺得這是一張傳出去會被圍場媒體大作文章的緋聞素材。 「不知道是不是坎貝爾的春天終於到來,他居然會與粉絲合照時露出笑容,不過這女孩跟坎貝爾站在一起也挺登對的,你不覺得嗎?」卡茲波特感嘆著,「雖然魯道夫先生可能會有點意見,但見他的身旁始終不見任何女伴,也許還是會小小的祝福一下。」 「……這樣啊。」 梅峻熙隨口回道,掩飾心中忽然漾起的怪異感受。 他忍不住想起那晚的告白宣言,也許真的只是一場虛幻不實的奇怪夢境吧?這樣一想讓他鬆了一口氣,但隨後那抹奇怪的疙瘩感覺卻又在心底出現,令他眉頭一皺。 他清楚知道自己不羨慕伊莎貝拉與坎貝爾合照,所以這種心情並非「羨慕」。 然而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梅峻熙卻還是沒有任何頭緒。 賽會在安全車確認過賽道的安全性,即便天空仍舊下著小雨,還是公告十五分鐘後開始進行第一場自由練習賽。 見坎貝爾準備就緒來到維修坊,梅峻熙便趕緊穿越維修車道。他踏進維修坊後邊拍掉殘留在外套上的細小水滴,邊來到自家賽車手的身邊。 「你看起來還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看到你在這裡的確讓我放鬆不少。」 坎貝爾不顧周遭滿是忙進忙出的工作人員,忽地伸手揉去梅峻熙髮上的水珠,以只有他倆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不過這個動作,卻讓梅峻熙感到一陣無以言喻的慌亂。 「……我不介意你調侃我,但我希望你在講這些話的同時能注意一下四周場合。」他臉一沉,語畢便後退一步,躲開坎貝爾伸手撫摸髮絲的動作。 這讓坎貝爾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低聲問道:「怎麼了嗎?」 「什麼怎麼了?」 「你的心情感覺糟透了。」 「有嗎?」 坎貝爾戴上安全帽,看著梅峻熙似乎還有話要說,但直到坐進駕駛艙裡依然保持沉默。 接著練習賽開始,梅峻熙盡責地回到控制坊裡戴上無線電耳機。一路上雖然因為賽道濕滑而出現不少狀況,但都不影響比賽進行,兩場練習賽下來倒也相安無事的平穩度過,只是雨勢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待蘭迪的兩台賽車皆回到維修坊後,卡茲波特忽然感到不太對勁。他察覺到整個控制坊裡出奇的安靜,細想才發現居然沒有聽見梅峻熙與坎貝爾利用無線電聊些沒有任何營養的話題,只有例行性的測試回報。 不只是卡茲波特,愛莉諾亞也對此感到詭異。 由於雨勢的關係,賽會最終公佈排位賽將會延後半小時進行。愛莉諾亞一臉困惑,她還是第一次看到梅峻熙與自己一同留在控制坊裡,沒有像前兩場一樣在排位賽前跑去尋找坎貝爾,身為旁人的她甚至能明顯感受到這對搭檔的氣氛有些微妙。 這讓她決定走向自己一手教導的後輩,迅速湊向一副心不在焉的他身旁:「你跟坎貝爾先生怎麼了嗎?」 「啊?」梅峻熙聞言一愣,「沒事。不好意思,我有些走神了。」 「沒關係。」愛莉諾亞看了一眼維修坊的動靜,確認坎貝爾再次於排位賽前消失無蹤。「發生什麼事了?可以跟我說說看喔。」 「呃、真的沒什麼。」只見他趕緊否定,顯然不太想談論這個話題。 「放心,我口風很緊的。」 「不了,這真的沒什麼。」 聽到這句回答,愛莉諾亞更加確信他倆一定發生什麼事了。 「我真的不會跟其他人提及,只是你們之間的氣氛真的很奇怪,再這樣下去不只是我及卡茲波特先生,恐怕整個控制坊都想好好關心一下你們兩位。跟我說的話,至少有個可以宣洩的出口,對你倆都好。」 「……真的?」 「真的。」 「好吧。不過這件事跟坎貝爾沒有關係。」其實大有關係,但梅峻熙可沒無聊到要將他對自己告白一事全盤說出。「如果有個跟妳告白的人卻在告白後沒多久跟其他異性合影留念,妳會作何感想?」 「也許只是對方太有魅力被要求硬是拍照?」 愛莉諾亞回道,心忖這是哪來的戀愛新手諮詢時間。 「要是妳知道對方總是對他人興趣缺缺呢?」 「……等等,小夥子。」愛莉諾亞將垂落耳際的金色長髮撥至耳後,試圖釐清問題的重點。「你是說一位對他人興趣缺缺的人卻跟你告白?就這方面來說,光是他與你告白這點就很奇怪,因為這樣不就和不與他人來往的設定相互衝突?」 「我只是在假設。」 「噢、好吧。」愛莉諾亞嘆了一口氣,「這樣依照我多年來的觀察,最有可能的是兩種情況,一是他對你告白只是在逗著你玩,這種渣渣管他是男是女都該下地獄。」 「哈哈哈。」梅峻熙邊心想「果然嗎」邊乾笑數聲。 「另一種則是他想引起你的注意,不過這招很容易自食惡果,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你會愛上他,基本上是在自討苦吃罷了。」 「算了吧,我覺得是前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見梅峻熙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愛莉諾亞反而想替他口中的「對方」說點好話,換個角度為他打打氣。 「也有可能只是一場意外,不是嗎?」她安慰似地伸手環著青年的肩膀說著,「也許真的只是我一開始講的無奈被逼著拍照,但無論如何,他也成功引起了你的注意。」 「咦?」 「你會因此影響到工作,不就代表你十分在意對方嗎?」愛莉諾亞幾乎要翻白眼的解釋,她從沒見過對感情如此遲鈍的傢伙。「我猜猜看……是不是有心儀的女孩在還沒回覆你的情況下,還在曖昧不清的時候跟坎貝爾先生拍了一張照?」 「並不是!」 「難道告白的人是女孩?噢、那這女孩的守備範圍還真廣泛。」 「不是!」 「那我想你還是放棄那名女孩比較好,我還蠻常聽見圍場邊有情侶因為女方超喜歡坎貝爾先生而吵架呢。」 「就說不是了!」 梅峻熙被這般揶揄一反常態地不知所措,但與愛莉諾亞的談話也進一步點破自己因為這件事大大地影響到工作,這對他而言可是不可再犯的錯誤。 他深吸幾口氣,努力平靜自己的混亂思緒。他決定把坎貝爾的告白正式歸類為一場奇怪無比的夢境,將之拋向九霄雲外才是正途。 這段談天結束後,時間也來到排位賽前,梅峻熙原本想到維修坊後方的出入口、等待坎貝爾出現時說幾句賽前鼓勵的念頭只好打消。他戴上耳機,轉頭透過濛濛雨幕確認坎貝爾出站,接著伸手打開無線電。 「……坎貝爾。」 『嗯?』 「…………………………沒事,雨天小心一點。」 你到底在想什麼啊梅峻熙! 梅峻熙現在只有一股想挖個地洞把自己活埋的衝動。 『我知道了。』坎貝爾回應的語氣十分柔和,『我還以為你要像馬丁先生一樣,只會公事公辦了。』 「但我不是馬丁先生。」梅峻熙喟然,「你是我的朋友,關心你的安全也是正常的。」 『好吧。看來我還表達的不夠明確。』 「……今天是雨天,我希望你能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賽道上。」 我什麼都沒聽到!也什麼都不知道! 『好,我聽你的。』 一旁的卡茲波特與愛莉諾亞忍不住交換彼此眼神,心有靈犀地認為這對搭檔總算恢復正常了――雖然魯道夫知道的話肯定又要不厭其煩地勸說幾句:不要再用車隊無線電聊些沒內容的話題! 即便在天氣影響之下每台賽車都換上半雨胎,但駛向賽道的速度依然不減。也因為雨天視線不佳以至於各種狀況都極有可能發生,使得看台上身著雨衣的觀眾們情緒相當沸騰。 不過對於車隊而言,自然是希望雨天比賽是平安無事的落幕。然而就在第一節排位賽即將結束之時――顯然老天是站在觀眾那裡――緊跟在樂華身後的一輛賓士便因為天雨路滑而衝出賽道,後頭一輛紅牛因閃避不及、追撞上去。 但真正讓梅峻熙倒抽一口氣的原因是坎貝爾緊接在後,使他置於鍵盤前的手心下意識地用力握緊。 就在那一瞬間、那輛深紫色的賽車一個急轉彎,即時閃避迎面飛來的碎片;隨後拉正方向盤,有驚無險地避開這場突如其來的賽道意外。 「喔、還好還好!」卡茲波特替坎貝爾捏了一把冷汗,「看這類比賽對老人家的心臟真不好。」 「……但您不也待了十幾年嗎?」 「哈哈哈、畢竟這是我的工作嘛!」 聞言,梅峻熙總覺得額角似乎掉下三條黑線,接著在鬆了口氣後趕緊開啟無線電,邊低頭察看被指甲握出一道道紅痕的掌心,其中傳來陣陣刺痛的灼熱感大概一時半刻是退不去了。 「你沒事吧?坎貝爾?」 『放心,我沒事。』 「是嗎?那就順便回報一下車子有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原來賽車比較重要嗎?』 「不,你也很重要,只是你沒事的話我得知道你的車子有沒有事,不然我不知道該不該為你安排維修。」 梅峻熙看著眼前螢幕顯示賽車數據一切正常,但光靠數據回報還不夠,有時一些位於外在、儀器無法判讀的損傷還是要依靠賽車手本人的回報。 他皺起眉頭,這可是他的工作啊暖男大大。 『……車子沒事,我會好好照顧她。』 「那就好。」 『但我有事,工程師先生。』 「……請說?」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想請問如果我與這台賽車掉進海裡,你會先救哪一個?』 「……我有不予回答的權利。」 這問題跟女孩子提問男朋友自己跟他媽媽掉進水裡要救哪個有什麼兩樣?更可怕的還是問題是出自於他所負責、擁有廣大粉絲的知名賽車手的口中! 『開玩笑的。』耳邊的嗓音再次帶著笑意,『看來我該回維修坊了。』 梅峻熙這才察覺到賽會在意外發生後不久便揮出了紅旗,排位賽因此中斷,然後沒多久便發布廣播,指示比賽於第二節開始前全部終止。 螢幕上也正好轉播到剛發生意外的現場一片狼藉,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兩位事主安然無恙地走出幾乎只剩車體的賽車,還順道來到彼此面前互相拍拍肩膀、打打氣。 看來就是因為暫時難以恢復的賽道以及越來越大的雨勢,迫使賽會做出提早結束的最終決定。 依照賽會規定,排位賽若因故提前結束,成績便依照各車手結束前的最後一組完整圈速決定。這樣的結果令人訝異的是桿位並非樂華拿下,而是雷諾車隊的寇帝斯.華萊斯,其次則是梅峻熙再熟悉不過的自家賽車手――萊斯特.坎貝爾。 「樂華排在坎貝爾之後,看來正賽會很有看頭喔。」 卡茲波特在離開維修坊前喃喃說道,令梅峻熙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但正想提問時卻只見他來到工程總監莫理斯的身邊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這情況讓他憶起上一場土耳其大獎賽時、魯道夫也曾在比賽途中忽然離席去找莫理斯,讓梅峻熙直覺認為這兩者之間應該有什麼關聯。 「嘿、梅。」愛莉諾亞忽地伸手在梅峻熙的眼前揮了揮,示意該回神了。「今天比賽提早結束,魯道夫先生有說等等車隊要一起聚餐,你有聽到嗎?」 「有、有嗎?」 「當然啦,瞧你魂不守舍的樣子。」她沒好氣地說道,「趕快把工作做完吧,記得晚上七點在飯店A棟的頂樓餐廳。我這裡已經完成了,就先走囉。」 「好。謝謝妳的提醒。」 「別再想著坎貝爾搶走未來的女朋友啦!早點放棄才是上上之策!」 「就說不是了啊!」 望著愛莉諾亞邊調侃自己邊打傘離去,梅峻熙只感覺無可奈何,或許打從一開始詢問愛莉諾亞的決定本就是個錯誤也說不定。 都是因為坎貝爾對他的告白――啊啊、說好不提這個的! 「你的工作還沒結束?」 「還不是因為――」梅峻熙聞聲驚覺不太對勁,立即改口:「……沒事,我很快就結束了,再等我一下。」 似乎是已經習慣與他一同下班,梅峻熙並沒有要趕人的意思,回頭繼續手邊的工作。 坎貝爾見狀不禁莞爾一笑,沒有刻意追問。 「今天沒有採訪嗎?」梅峻熙像是想起什麼似地問道,但沒有停下任何動作。「這場你排在樂華小姐之前,應該有很多記者急著想要訪問你吧?」 「這只是因為意外所產生的結果,並不值得慶祝,也不需要答應他們的採訪。」坎貝爾淡然地回答,邊坐上他身旁的空位。「這次就算不受訪賽會也不會處罰。」 「是喔。」 接著男人的目光停在青年那忙著於鍵盤上移動的雙手,微微一凝。 「你的手怎麼了嗎?」 「啊?噢、這個嗎?」梅峻熙索性在他面前攤開手掌,與毫無血色的手背相比,艷紅的掌心十分突兀。「因為排位賽的事故太可怕了,眼看你幾乎無法閃避、太緊張就反射性地握起拳頭――」 梅峻熙還沒說完,便被忽地覆上的溫熱手心所打斷。 看著修長的手指來回輕撫著指甲在掌心上留下的紅痕,一股奇異的麻癢感油然而生。梅峻熙感覺腦筋打結便不再說話,下意識地嚥了嚥口水。 「抱歉,讓你擔心了。」 「……這只是我個人的反射動作,你根本不需要道歉。」 「你會冷嗎?」 「咦?還、還好啦。」 也許是察覺到他那與發燙的掌心不同,指尖的溫度相當冰冷;梅峻熙看著坎貝爾皺緊眉頭,脫下身上剛換上的制服外套,披在他的肩上,自己則只穿著短袖制服。 「我有穿外套了,你不需要……」 「我不希望我所愛的人受寒感冒。」 四周只有清冷的雨聲,維修坊裡則僅有寥寥數位的工作人員的交談聲,讓梅峻熙這下不能再以周遭過於吵雜而無法聽見一言半句的理由來說服自己、藉此逃避現實。 「……你這樣會讓我很尷尬。」梅峻熙低著頭看著再次覆上的雙手,指節分明,是雙很漂亮的手。「因為我還不知道要怎麼回應你,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將你視為一般的朋友看待。」 「換句話說,你並不排斥我對你示好?」 他抬起頭,只見男人那雙祖母綠色的眼眸裡隱含著旁人難以察覺的溫柔,眼底倒映的是宛若春天的新芽輕柔纏繞著僅有他的世界。 這讓梅峻熙更加不知所措。 「……老實說是不排斥,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而且我覺得這樣對你很不公平。」梅峻熙回應的語氣十分窘迫,連自己該說些什麼也毫無頭緒:「我在想,一段感情不該是只有一方拼命付出。」 「那無所謂。」坎貝爾輕聲說道,「你不需要急著回應,我也不急著等你回答。你不排斥對我來說就已經足夠,就算最後這段感情石沉大海也沒關係,畢竟你有正常的性向……」 「欸――等一下!等一下!你先給我等等。」 梅峻熙又皺起眉頭,對上男人困惑的視線,同時也意識到這還是他頭一次打斷對方說話。 「先聲明我是不在乎另一半是男是女,喜歡就是喜歡,不該侷限表面的性別。」他擺擺手,試圖搭配解釋的動作乍看之下十分滑稽。「異性戀、同性戀以及雙性戀在我聽來,只是被社會上絕大多數所刻意強調並隔絕開來、毫無意義的弔詭分類。」 見他慌忙語畢,年輕的賽車手忍不住輕聲低笑。 「對,你說的都對。」 「所以撇除性向,你還想說些什麼嗎?」梅峻熙自認講得真好,點點頭示意他可以繼續了。 「我想說,能愛上你的我很幸運。」 「……你怎麼老是能平靜地說出讓人十分害臊的話?」 「有嗎?」坎貝爾微微地笑了笑,「如果你覺得很尷尬的話,我會試著衡量你的標準;在你回應我之前,也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任何追求你的舉動。」 「聽起來……好像還可以接受?」梅峻熙思索了一下,這樣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吧? 「那就這麼說定了?」 「好。」 接著他收拾起放置在一旁的平板電腦及手機,看著眼前資料傳輸完成後便站起身:「好了,下班吧!等等七點還要參加車隊的全體聚餐。」 回過頭來,卻見一個手心攤在自己面前。 「走吧?」坎貝爾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現在沒什麼人,你說可以的。」 「……我怎麼覺得好像哪裡怪怪的?」 「有嗎?」 不過梅峻熙半晌也點不出哪裡詭異,乾脆將計就計,伸手覆上。 「第一次是給你面子,希望下次開始容我有拒絕的機會。」 「你不開心隨時都可以,我也不會勉強你。」 梅峻熙頓了頓,然後面露帶點頑皮意味的笑容。 「但能被當成王子伺候感覺還挺新鮮的。」 坎貝爾沒有多說什麼,僅是低垂著眼簾,接著向他優雅地行了一個標準的騎士禮儀,一同踏出回程的步伐。 坎:莫理斯你給我記著。
剛到上海的莫理斯打了一個噴嚏後表示:??? |
Chapter. 10
晚上的車隊聚餐好不熱鬧,車隊主席魯道夫沒有多說致詞,讓大家盡情享用特地向飯店訂下的道地中國味。 不過也因為隔日便是中國大獎賽的正賽,車隊的營養師早已幫兩位賽車手配好份量,以免影響到明日比賽的表現。梅峻熙邊思索著兩位賽車手究竟會吃些什麼,邊看著桌上色香味俱全的佳餚卻毫無胃口,可能是與此相比,他更想回家吃母親親手準備的家常菜。 接著他看見坐在隔壁長桌的坎貝爾起身離席,心想這是個先行離開的好理由,便跟身旁的莫理斯說了一聲。隨後莫理斯邊咬著大閘蟹那飽滿多汁的蟹鉗,邊點點頭示意沒有問題。 然而一踏出餐廳,率先撞面的卻是正好來到長廊一角的樂華與愛莉諾亞。 「呃……兩位,」梅峻熙環顧四周,不見坎貝爾的身影。「妳們有看到坎貝爾嗎?」 「噢,我看他好像要回房,往那邊的電梯下去了。」愛莉諾亞搖搖頭,接著露出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戲謔表情。「這麼急著找坎貝爾先生,是想跟他談談女朋友的事情嗎?」 「並不是好嗎……總之謝了。」梅峻熙立即沒好氣的回道,準備往她所指示的方向而去。 「嘿。」 然而出乎意料的,樂華忽然叫住了青年,同時示意讓愛莉諾亞先回餐廳去。 愛莉諾亞見狀不解,但也沒有多問什麼,轉身踏入餐廳。 「請問……有什麼事嗎?」 這讓梅峻熙憶起在阿布達比排位賽前與樂華的對話,想起她那不可一世的神態,不禁感覺有些無奈。 「不用那麼緊張,我今天不會跟你談到比賽的事情。」 樂華難得真誠地笑了笑,露出讓人難以與賽道女王形象聯想在一起的淺淺酒窩。 梅峻熙沉吟好一會兒,這才放下內心的戒備。 樂華引領著他來到飯店頂樓的景觀窗邊,窗外正是整片金色繁華的上海夜景,在雨滴的反射之下閃閃爍爍,既璀璨又美麗。 「你跟坎貝爾兩人好像很熟悉了?」她低聲問道,「看你已經不再對他使用敬語,這是個好現象。」 「應該吧。再怎麼說他也是我的朋友。」 「朋友嗎?不過有件事我更感興趣。」樂華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平凡無比的黑髮青年,「愛莉諾亞跟我說你因為想要追求的女生比較喜歡坎貝爾,稍早還跟他有些不愉快。」 「……那只是愛莉諾亞小姐的猜想,實際上並沒有這回事。」 「我想也是。」 「啊?」 「是我的話我就會猜想……應該是坎貝爾對你告白卻跟其他女性合照,讓你覺得莫名其妙吧?」 「……」 「我猜中了?」 看來身為賽車手的第一個條件,就是第六感要有一定的準確度。 「………………為什麼您會這樣猜想?」 「這樣吧、先跟你說,坎貝爾晚我一期進入蘭迪的賽車手訓練營,我與他正好是直屬學姐弟。那時魯道夫先生剛把他簽下了時,便囑咐我多多照顧他一下。」她微笑回道,「不過我的關心總是帶來反效果,我猜可能是因為我們兩人某些地方太過相似的關係吧?」 梅峻熙這才意識到樂華某些舉止的確與坎貝爾相當類似,忽地恍然大悟――尤其是那目中無人、冷若冰霜的態度,根本就是同個模子印出來的。 也難怪坎貝爾在賽會採訪中的脫稿演出,樂華不但不生氣,還會讓人聯想到就像是一名大姊姊放任弟弟任性玩鬧。搞不好在某些場合上,這兩位光是站在一起、散發的氣質就足以讓旁人誤以為是親生姊弟。 這時梅峻熙對於樂華的敵意也在來回思索中漸漸地消失無蹤,何況撇去蘭迪車隊的競賽方針,離開賽道的樂華實在沒有什麼理由與坎貝爾互相對立。 「雖然他從沒跟他人提過自己的性向,不過單看你與他的相處多少都猜得出來。」樂華比比自己的雙眼,「我是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注意到了,但至少我看出來了。」 梅峻熙接著頓了頓,用不太確定的語氣問道:「那請問……這會影響到他的職業生涯嗎?」 似乎有些意外他會問這個問題,樂華忍不住睜大烏亮的眼眸。 「我有點驚訝你居然是先考慮到坎貝爾,而不是自己會不會被毛手毛腳?」 如果會被毛手毛腳,早在他倆於香港因為種種巧合住在一起就發生了。但梅峻熙沒有將這件事托出,堅定地回答:「我相信他不會。」 「……這樣啊。」樂華好似欲言又止,「這對他不會有太大的影響,雖然現在每位賽車手幾乎都有經營各種網路社群,但坎貝爾對此毫無興趣,別人對他的了解自然也不多,就算揭發了頂多讓人訝異原來他喜歡的對象是你罷了。」 「是我?」梅峻熙微微偏頭表示不解,「我以為……是指,他的性向?」 「搞不好他也不清楚自己的性向。別看他總是冷冰冰的模樣,其實情史可豐富了,至少有交過三任以上的女朋友吧?」樂華微微倚著窗邊的扶手,伸手比出兩根手指頭。「但都維持不長,我看過最多就交往兩個月。」 梅峻熙沉默,這時腦海倏地閃過一個想法――坎貝爾在明白自己愛上他的同時,是不是相當掙扎、不斷來回確認,才鼓起勇氣說出那晚的那些話來? 原來他也會對此感到如此徬徨不安嗎? 像是明白梅峻熙在思考什麼,樂華並沒有出聲打斷他的思緒。她朝準備進入餐廳的侍者招招手,拿了兩瓶果汁,將其中一瓶遞給身旁青年。 「呃……謝謝?」 「不用謝。看來坎貝爾應該很慶幸自己愛上的人是你。」 樂華說著說著,嘴角一揚。 「你非但沒有排斥他的告白,被我猜到時首先想到的也不是自己而是他的職業生涯。」她欣慰一笑,「在這賽車界的最高殿堂裡能遇見如此為自己著想的搭檔真的非常難得,你應該有聽過他不只一次嫌棄馬丁先生吧?」 「哈哈……是啊。」 「他才被蘭迪提拔為一級方程式的賽車手兩年,兩年並不長,在我甚至是其他已經跑了有五年以上的車手眼裡就像還在學飛的幼鳥。」 樂華語氣一轉,霎時嚴肅。 「因此車隊不會馬上便將重心放在他身上,自然是繼續投資贏面較大的那一方……我衷心希望你不要因此感到生氣或是氣餒,這畢竟是沒辦法的事,一個積分值多少獎金、而這些獎金對於這些參賽車隊有多重要,我相信你能理解。」 「我知道。」梅峻熙看著樂華,驀地好想喊上一聲大姊。 他今次是真的明白了,眼前的前輩肯定經歷過類似的時期,才會這般語重心長。 也終於了解她一開始並不是在下馬威,而是在告知自己的存在一定會讓坎貝爾更加正視接下來的每場比賽,因為有了必須提攜共進的夥伴。 「……但是即便車隊的重心不是我們,我還是會在無線電裡跟他說必須使出全力去面對所有挑戰。」 樂華笑著伸伸懶腰,說道:「說好不提比賽的,不好意思。」 「沒有關係。」 「對了,那你怎麼回答他的?」 「回答?」 「回應他的告白啊。」 梅峻熙差點沒將口中的果汁噴出,這話題也轉得太快了吧!? 「呃……老實說當下我嚇得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所以你什麼也沒回?」 樂華一手摀住嘴,做出誇張的驚訝表情,令梅峻熙苦笑了一下。 「看來我要收回前言了,你可真是個過份的男人。」 「我知道這樣不太行,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他搔搔臉頰,困窘的不得了。「不過他說我不用急著回應,所以就……」 但這話換來的卻是樂華皺著眉頭,一臉像是在說「你怎麼有臉說出這種話」的嫌棄表情。 「不然我給你一點方向好了。」 「喔?」 「試想一下你遲遲不回應、還將他當作一般朋友,有天他忽然跟你說他愛上別人並當著你的面向對方告白,你會做出什麼反應?」 梅峻熙立刻在腦中演練樂華提出的假設,雖然當下感覺心底有些不太舒服,但並不認為那有什麼好排斥的。更何況那天如果真的到來,身為「朋友」的自己是該在旁為他好好加油打氣。 「……衷心祝福他?」 即便胸口為此感到一股無法形容的酸澀,梅峻熙還是選擇了這樣的答覆。 「……你確定?」 「…………我想是吧?」 「既然你只想當朋友就明確表示出來,這到底有什麼好說不出口的啊?」 「可是――」 「還不趁現在有空找他談談?記得不要一下就說明白,多為對方設想……我的老天,天底下怎麼有人可以這麼遲鈍?」 「呃、不好意思。」 樂華氣憤地對他作勢揮出拳頭,梅峻熙便識相地趕緊離開。不過在跑向電梯後回過頭,只見樂華雙手抱胸地站在原地,但沒了方才的氣焰,然後伸手比了比自己的腦袋。 「好好想想自己究竟要的是什麼。」 「……好的。」他靦腆地回道,「謝謝您,樂華小姐。」 「根本就不用謝,笨小子。」 樂華雖然憤憤地哼了一聲,但臉上並沒有半點不快,隨後在梅峻熙的注視之下走進餐廳。 回到眼前的課題,梅峻熙忍不住在只有自己一人的電梯裡嘆了一口氣。直到電梯抵達他剛所按下的樓層,「叮」地一聲催促著猶豫不決的他。 ――該跟坎貝爾說我只想當他的朋友嗎? 踏出第一步時,梅峻熙默默自問。還不知為何想起了在阿布達比時,坎貝爾奪下他嘴邊的巧克力,然後含入口中的畫面。 老實說他真的連吃個巧克力都他媽的異常帥氣,不給人活了。 他愣頭愣腦地來到坎貝爾的房門前,同時分神地注意到自己的房間就在隔壁而已。 ……還是算了吧? 正當他這般想著、打算直接回房時,眼前的房門倏地打開,兩人就這麼面面相覷。他們誰也不出聲了好一陣子,不知過了多久坎貝爾才開口打破這好似凝結的微妙氣氛。 「餐會結束了?」 「……沒有,我只是偷跑回來。」以為對方會先詢問自己沒事為何待在他的房門前,但沒想到只是個普通的疑惑。梅峻熙便老實回道,並露出自認一定難看到了極點的笑容:「比起那些中國菜,我更懷念家鄉味,哈哈。」 哈哈你個大頭梅峻熙! 他此時的內心已經暴走到想當場將自己就地掩埋。 「我是不是還不夠格做你吐露心事的對象?」坎貝爾一手撐著飯店那一向沉重不輕的房門,「你的表情告訴我你應該發生了什麼事。」 果然蹩腳的演技一下就被看穿,梅峻熙瞬間像顆洩了氣的氣球:「沒事,只是剛和人討論了一些事,得出了一個不知該喜還憂的結論。」 「那你也許需要一個宣洩的出口?」 他抬眼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顯然對方是認為自己碰上了什麼困難,並沒有猜想到自己方才和樂華談論的內容。 「……不了,只是一些不足掛齒的小事情。」 「是嗎?」 「對。」梅峻熙斬釘截鐵地回答,腦袋邊高速運轉著該如何轉移話題。 接著靈光一閃,他將手伸進自己的衣領,將父母在他出國前給予他隨身攜帶的平安符拿了下來,直直遞給坎貝爾,令對方為此一愣。 「這是我父母給我的護身符,先借你。」見坎貝爾遲遲不收,梅峻熙便理所當然地解釋。「畢竟明天正賽應該也是雨天……雖然你可能會覺得莫名其妙,但我秉持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精神,也算是給你我一個安定心神的作用。」 「這樣好嗎?」他問,「這畢竟是你父母給你的東西。」 「不要緊。」梅峻熙搖搖頭,然後露出鬼靈精怪的笑靨。「不然下半季有機會你再陪我去求一個一模一樣的?」 「好啊。」坎貝爾依舊毫不猶豫。 梅峻熙抬起下巴,拿著平安符的手晃了晃:「那還不接旨?」 「遵命。」男人露出微笑,不過還是沒伸出空著的另一隻手。「但我必須要扶著房門,恐怕沒有辦法親手接下護身符。」 「是嗎?」梅峻熙看了看手中的平安符:「把頭低下來。」 坎貝爾聞言,便聽話的向他微微頷首。梅峻熙稍稍踮起腳尖,將平安符掛上他的頸子,這個動作也讓他不經意地撫過那亞麻褐色的髮絲,意外地感到柔軟、還有一股某男士香水品牌的清香。 這不知為何令他腦內閃過某部經典的文藝愛情電影的畫面,一方在替即將遠征的情人戴上定情之物。 ――真是夠了!快停下這種奇怪的聯想啊! 「那麼……晚安?」 梅峻熙刻意將目光移開,低聲說道。 「嗯,晚安。」 坎貝爾回道,再次露出僅有他見過的溫柔笑容。 隔日中國大獎賽的正賽果不其然繼續下著濛濛細雨,但賽道並沒有過多的積水,因此賽會仍然判定比賽可以正常舉行,讓各大車隊一早便開始著手準備。 雖然坎貝爾之前就有說過不需要一大早就前往賽道,但梅峻熙並沒有放在心上,依然每場早上都跟著其他技師、隨著理療師喬安做著早操。這樣的精神也讓他在負責坎貝爾的後勤團隊中獲得不錯的評價,相對也與團隊相處融洽。 「前幾天你在香港跟坎貝爾先生住在一起,最後有沒有什麼新發現啊?」 「我都不知道你的副業是圍場邊的記者欸。」 喜愛八卦的輔助工程師蓋瑞不知道在打什麼如意算盤,不過很快便被梅峻熙乾脆地送了一張回程票、示意謝謝以後再聯絡。 「我只是很好奇,透露一下嘛。因為坎貝爾先生的私人生活實在太過神秘了,你都不知道有多少媒體為了挖掘他的私人生活還派了狗仔……雖然都被我們的公關人員率先擋了下來。」 這樣反過來就是所謂的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梅峻熙不禁打從心底佩服蘭迪商業部門底下的公關人員,甘拜下風。 「他的作息很正常,跟我們一樣會吃喝拉撒睡。」他沒好氣地回道,「就算是世界知名的好萊塢巨星也是會放屁的,你該不會像那些盲粉一樣認為偶像人物都不用上廁所?」 「不不不,我才沒那麼盲目。」蓋瑞來到他身邊,緊靠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其實是因為前幾天的車商晚宴,我聽露娜小姐說有個『特別』的粉絲特意跟他合照。」 結果說了老半天,只是想知道跟坎貝爾合照的人是誰嗎?梅峻熙仔細想想,應該就是與伊莎貝拉合照的那一張吧? 「這我不清楚。」基於個人隱私,梅峻熙並沒把伊莎貝拉的事情作為回答。 「真假?真可惜。」蓋瑞難免失望,「聽說對方是雷諾車隊的主工程師,哎呦!不知道是不是雷諾有什麼動作?說到這個,你知不知道坎貝爾與蘭迪的合約目前只簽到今年底?」 「……只簽到今年底?」 梅峻熙下意識地重複一次,畢竟這件事他還真的沒有聽說過,坎貝爾也沒向他提及過與蘭迪合約的事情。 「呃、魯道夫先生雖然一再強調要讓樂華小姐及坎貝爾先生公平競爭,但是――你懂的。」蓋瑞欲言又止地聳聳肩,「這我就不明講了,搞不好你明年負責的賽車手就要換人囉。」 這話讓他微微一凝,手邊的動作頓了一下,但很快便繼續工作。 換個負責的賽車手――這件事在這之前梅峻熙從沒有心思去思考過,再怎麼說他只是個上任不到三個月的菜鳥競賽工程師,擔心自己會不會被車隊換下去還比較實際。 「你跟蓋瑞什麼時候那麼熟了?」 愛莉諾亞忽地來到他的身邊,看著蓋瑞離去的方向問道。 「沒有很熟。」梅峻熙扁扁嘴,「他只是想打聽一些八卦。」 「這樣嗎?」她揚揚眉角,「蓋瑞他這個人就是愛八卦及造謠,有時他說了什麼聽聽就好,那不見得全是事實。」 「我知道了。」 但梅峻熙只想說已經來不及了,心忖自己還真是不堪一擊。 要是坎貝爾真的離開蘭迪車隊,自己肯定無法再繼續擔任他的競賽工程師。一想到這裡,那抹他沒辦法明確點明的疙瘩感覺又再次浮上心頭。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不是很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時間來到正賽開始前的十分鐘。梅峻熙與山謬爾一同撐著傘來到準備起跑的蘭迪賽車旁,山謬爾簡單明瞭地再次向坎貝爾複誦這場比賽的策略,便逕自打起另一支傘、往後方樂華的方向而去。 「你看起來心事重重。」 即便起跑線上所有賽車產生的引擎聲震耳欲聾,梅峻熙卻發覺自己依舊聽得一清二楚。 「沒這回事。」他搖搖頭,「我給你的護身符有帶在身上嗎?」 「有的。不過你別想轉移話題。」 「……這件事一樣可以等比完賽再說嗎?」 「那這次的條件?」 「跟上次一樣。」 不過梅峻熙心想就算你拿到分站冠軍我也不可能全盤托出,不希望他離開蘭迪車隊什麼的――講出來未免也太難為情了。 「好。」 坎貝爾仍然毫不遲疑,接著將安全帽的護目片闔上,揚手示意梅峻熙及其他後勤人員離開賽道。 隨後整點一到,全部賽車皆出發開始暖胎圈;執行完畢後又回到起跑線上,等待五個紅燈亮起及熄滅的瞬間,在雨幕之中為中國大獎賽揭開序幕。 「峻熙。」一回到控制坊裡就定位,魯道夫便忽然出聲喚道,同時也跟卡茲波特換了位子。「剛剛起跑前那麼吵你還可以跟坎貝爾聊天,但都聊些什麼?」 怎麼好像每個人都很在意自己與坎貝爾看似聊得十分投機?不過梅峻熙沒有把此疑惑顯露出來,僅是搖搖頭:「沒有,只是在討論這場比賽的方針。」 「喔~」 「……魯道夫先生,比賽結束後我可以向您提問一些事情嗎?」 「好啊。」魯道夫頷首示意,「身為競賽工程師的大前輩,你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吧。噢、不過以現今來說,如果是程式方面的問題,問愛莉諾亞可能會更好就是了。」 「不是工作上的。」梅峻熙回道,「是關於坎貝爾的。」 「……喔?」 蘭迪的車隊主席似乎有些訝異這位甫上任的競賽工程師會向他提問有關自家賽車手的事情,但也沒有太多表示,算是允諾了。 得到魯道夫的回應後,梅峻熙便將注意力拉回眼前的即時轉播螢幕上。首圈難得在雨天中算是平安無事地展開,僅有後方的兩輛賽車發生打滑的意外,但均不影響前方集團的競賽。 坎貝爾也沒有因為視線不佳而放棄難得位於樂華前方的排位,一開場便尾隨桿位的雷諾賽車,與後方的一輛法拉利迅速拉開距離。 梅峻熙看得默默叫好,這時轉播也剛好帶到阿爾文滿滿被消音的咒罵,非常不滿自己居然才剛起跑便被形同海放。 至於樂華一開場的排位居於第五,正好於梅賽德斯賓士車隊的艾德之後,但第一彎時便被這名賽道女王超前。梅峻熙見此不禁為艾德感到心累,他與蘭迪的兩位賽車手總是能在關鍵時刻相見歡,但不管如何進攻防守都顯得徒勞無功。 比賽進行一段時間後,前五名的排名幾乎已經確定;而原本預計會下到比賽結束的細雨也漸漸停歇,天邊甚至出現一抹蔚藍。 梅峻熙與愛莉諾亞緊盯雷達傳回的即時天象,這時場邊也傳來暫居第十的一輛紅牛二隊準備進站,打算冒險換上光頭胎繼續往賽道拼搏。 「……這實在太冒險了。」愛莉諾亞不禁喃喃自語。 雖然目前確認雨停,但賽道並沒有乾透且還濕氣瀰漫,這對於表面極為光滑的輪胎非常危險,除了水氣會使得輪胎溫度不足而大大減低抓地力、增加打滑的風險,賽車速度更無法因此提高多少。 梅峻熙沒有說話,他看著螢幕顯示的賽道溫度及濕度理論上已達可以使用乾性胎的標準――但這畢竟只是理論上。 坎貝爾與華萊斯之間的距離一直維持在一秒以內,卻因為是半雨胎,始終無法做出如同乾胎的有效威脅。 接著出乎意料之外的,暫居第一的華萊斯準備進站。 「……華萊斯想放手一搏嗎?」卡茲波特緊盯著目前的比賽圈數。若這時選擇換上乾胎就勢必進行兩停策略,但這從來就不在蘭迪的選擇之中。 然而一旦換胎順利的話其他車隊必會跟進,蘭迪就必須做出應變措施;若不趕緊拍板定案,蘭迪稱霸賽道的優勢很快便會消失無蹤。 「我不會支持現在換上乾胎的。」這時一旁的策略師山謬爾忽然反對道,「目前濕度高、風險相對大,再等個兩、三圈看看吧。」 但是依照現今的F1,光是這個兩、三圈就足以讓目前的局勢逆轉――不過梅峻熙顧慮自身的賽道經驗不如山謬爾豐富,只好默默地將這句吞了回去。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同時無奈地看著華萊斯換胎出站,準備奪回目前暫被坎貝爾佔領的領頭位置。 似乎是察覺到梅峻熙的心情,魯道夫拍拍他的肩頭,接著起身離開、往後方的維修坊而去。 梅峻熙不大明白地目送車隊主席的離去,隨後便收到來自坎貝爾的個人無線電。 『山謬爾沒有說要進行換胎嗎?』 「……有提到,但反對了。」 梅峻熙忍不住心想暖男大大果然發問了,見山謬爾似乎打算暫離控制坊,只好待他離開之後、在數台賽車經過所產生的巨大聲浪掩飾下才開口回答。 『山謬爾也是普通人。』坎貝爾迅速回道,大概是發覺了他選擇這時回話的意圖。『但我不想失去目前的優勢,峻熙。』 「我知道。」梅峻熙皺起眉頭,「理論上來說是可以換胎了,但就論經驗、我都沒那個籌碼去賭你的勝利。」 『但我想賭賭看。』 「……雖然這樣說很烏鴉嘴,但我不想看到你發生任何意外,萊斯特.坎貝爾先生。」 『……我該先高興自己首次聽到你這麼鄭重的喊我的名字嗎?』 「別開玩笑了。」 『好了,再給你考慮一圈,我要先來面對華萊斯。』男人頓了頓,接著輕喚:『峻熙。』 「幹嘛?」 『希望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無論如何我都相信你在賽道上的判斷。』 不等自己的競賽工程師有無回應,坎貝爾關閉無線電,著手面對後方追擊上來的雷諾賽車。 這讓梅峻熙一時愕然,望著螢幕上的華萊斯發動超車攻勢,心中不禁閃過坎貝爾根本沒有要他考慮的念頭――要是華萊斯攻擊成功,擺明要他一同一賭更換光頭胎的優勢以及風險。 這讓他不免怒火中燒,除了不滿明明就有聲明這是在擔憂他的人身安全,更不爽這沒過問自身意願的極大賭博,不然要他這個競賽工程師做什麼? ――要賭大家一起來賭啊! 梅峻熙決定很不成熟地強制打開無線電。 「坎貝爾。」 『嗯?』 「不要再挑戰我的底線了,準備進站。」 『好。』不知道是在承諾前者還是單純回應,坎貝爾異常爽快地回道。 而梅峻熙告知後方維修坊的舉動同時也驚動到整個控制坊,卡茲波特忍不住與愛莉諾亞互看一眼,回到崗位上的山謬爾更是不可置信地走向前來:「我不是說再觀望幾圈嗎?梅!」 「但是華萊斯已經刷出這場的最快圈速了。」相較之下他十分冷靜地回道,「更何況……坎貝爾在說他想要贏得這場比賽,我身為他的競賽工程師,就必須回應他的要求。」 「問題是目前濕度還太高,根本就不適合!」 「不過這三場我學到的是除了教科書式的進站模式,站在這裡還必須有不放過任何機會的勇氣。」雖然他沒那份籌碼就是了。 山謬爾被這句話搪塞到無法開口反駁,僅能愣愣地看著維修通道上的坎貝爾迅速進站,在短短的2.3秒內完美地換上乾胎。 接著出站後彷若是在回應青年,下一圈旋即刷新華萊斯的最快圈速記錄。 「……樂華小姐,您準備好進站了嗎?」 控制坊裡瀰漫著一股奇妙的氛圍,不過愛莉諾亞欣賞梅峻熙膽敢放手一搏的氣魄,隨後也打開無線電向樂華說道。 坎貝爾一出站便緊跟在法拉利的阿爾文身後,但阿爾文無所畏懼,畢竟他也換上了乾胎,沒道理不跟他好好角逐第二名的位置。 不過阿爾文這時卻發覺身後的對手異常沉著,就像一隻狩獵經驗豐富、不斷找尋最佳時機準備伺機而動的老鷹,令他不自覺地流下冷汗。 『峻熙。』 「又幹嘛了?」 『阿爾文很難纏,所以我想追加獎勵。』 「……我能說不行嗎?」 梅峻熙內心翻了無數次的白眼,心想違背山謬爾策略的舉動已經讓他的工作準備不保了,現在還得答應自家賽車手一些不知所云的要求。 算了,反正事情都已成定局,就豁出去了吧。 『如果我拿下這場分站冠軍,你可以讓我親一下嗎?』 「啊啊啊啊啊――比賽時間你在說什麼蠢話啊!」 梅峻熙不顧身旁因此嚇一大跳的愛莉諾亞,大叫起來企圖掩蓋來自坎貝爾那無厘頭的追加獎勵――噢、拜託!千萬不要被大家還有賽會官方注意到這則無線電!拜託拜託! 『所以不行嗎?』 「當然不行啊!」 『為什麼?』 「等等!我們明明就約好――」他立即感到不太對勁,差點就要將男人說好絕不在大庭廣眾之下追求自己的約定脫口而出。「……總之就是不行!」 『為什麼?我只是要求親一下,像打招呼那樣。』 「咦?」 『不然你以為是什麼?』 「我以為………………沒事,只是我沒想過你也適用貼面禮儀,你看起來就不是會做出那種舉動的人。」 『那是因為我只習慣在熟悉的人的面前做出這個招呼,而你應屬於這一類。』坎貝爾毫不害臊地說著,語氣裡有淡淡笑意。『你是自我祖父之後,我最重要的人。』 「……」說好尊重我的意願呢?「……等你真的拿下分站冠軍後再說吧。」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隨後梅峻熙只見坎貝爾重踩油門,奔馳如電,那超越阿爾文的動作是如此流暢,彷彿是在宣告眾人自己要超越那輛法拉利賽車就如同喝水一般簡單輕鬆。 似乎不想要坎貝爾專美於前,樂華也緊接著攻下第三位。梅峻熙相信排名瞬間掉到第四的阿爾文這時大概已經氣血攻心,而他則有種莫名上當的感覺。 緊接著坎貝爾跟上領頭的華萊斯,後方的樂華也不遑多讓,在比賽最後幾圈裡形成三強鼎立的情況,不僅僅讓所有車隊及賽事記者屏氣凝神,觀眾席上也響起一陣歡呼。 直到終點線上的方格旗大力揮舞,三台賽車幾乎是同時衝線,沒人能在當下立即斷定是誰奪下了這場分站冠軍。 「……是坎貝爾!」 卡茲波特在最終排名一出便高聲驚呼,然後興奮地向前抱著梅峻熙的肩頭又叫又跳:「前三名都只有0.1秒的差距,我的天啊!這是我來到F1後看過最驚人的比賽了!太精采了!」 梅峻熙雖然也很開心,但現在他只想說快不能呼吸了。 這時蘭迪車隊的工作人員都在互相道賀,坎貝爾的後勤團隊甚至幾乎全跑向賽道的鐵網欄邊,揮舞著鑲有名次的電子展示板、熱烈迎接車手的歸來。 望著身後興奮不已的技師們,梅峻熙不禁笑了笑;原本打算跟著大家一起歡迎坎貝爾,但一番考量之後決定打消這個念頭。 他迅速環顧四周、直到發現車隊主席的身影,便毫不猶豫地邁開腳步,朝對方的方向快步走去。 坎:你覺得該如何讓容易害羞的戀人習慣親吻?
梅:…………循序漸進? 坎:像是? 梅:先讓對方習慣自己的擁抱,然後從比較不會害羞的臉頰開始吧? 坎:先是擁抱,吻臉頰,接著額頭、眼皮、鼻頭,最後── 梅:你再來我就要叫警察了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