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
天才剛亮,床頭邊便傳來了手機鈴聲。梅峻熙感到不耐煩地將手伸出棉被,把手機毫不留情地拖了進來。 因為隨隊人數的關係,也不想打擾尚未熟悉的同事,他便自告奮勇地選擇一人入住單人房;還好這是一間高檔飯店,單人房並不算狹小。不過這也讓他能夠隨心所欲地將室內溫度調節到飯店能夠設定的最低溫,然後用棉被將整身包得嚴嚴實實,在柔軟的被窩裡睡上舒舒服服地一覺。 這種簡直會讓環保團體全力痛批的行為,對他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影響;反正單人房怎麼住都是這個價錢——天殺的傷荷包——他不趁機好好享受、更待何時? 因為沒戴眼鏡,他僅能瞇起雙眼、將手機拿到距離不到五公分的面前,仔細看看到底是誰這麼不識相的擾人清夢。 現在才早上五點欸我的老天ㄜ—-- 螢幕顯示是總裁大大! 梅峻熙立刻從床上像彈簧一樣地彈了起來,趕緊接起手機。 『昨天晚上你怎麼沒等我?』 「啊?」 結果一接通,劈頭傳來的卻是總裁大大霸氣十足的質問,問得他一臉莫名其妙。 昨天他忙完之後,在魯道夫的允許下就與同樣一臉疲態的愛莉諾亞回到飯店。一整個晚上都緊盯著最後一批的數據分析確實傳完,離開時早已耗費不少精神的他倒沒注意坎貝爾自賽後就沒出現在維修坊裡。 「……我怎麼不記得有與你約好一起下班?」 梅峻熙沒好氣地反問,不過這時他的聲音充滿睏意,反而帶點繾綣的味道。 「而且老兄、我真的很累,請體諒一下菜鳥第一次站上控制坊的緊張心情……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要繼續睡覺了。」 『開門。』坎貝爾似乎沒打算聽他繼續碎念,『我在你門外。』 「什麼?」 梅峻熙這次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睡意幾乎跑了一半;他趕緊戴上眼鏡、隨意地套上一件薄外套,不顧自己尚未梳洗,迅速來到門邊打開房門。 「你在外面怎麼不早說!」 「因為你一聽見我的詢問就直接發起牢騷。」 還不是你一大早就打電話來吵我起床! 梅峻熙定睛一瞧,坎貝爾身著運動T恤,似乎正打算找體能訓練師報到。他這才想起賽車手每天都有極為規律的體能訓練計劃,更何況是被歸類為可直接用洗洗睡三個字總結一天生活的坎貝爾。 「你的房間怎麼那麼冷?」坎貝爾還沒走進房內便感到那宛如入冬的寒意,不禁皺起眉頭。 「噢、抱歉,這是我的習慣。」梅峻熙抓抓正因還沒梳理而四處亂翹的頭髮,「這樣你會感冒的,還是你有事要不先到大廳等我一下?我整理一下馬上就下去……」 坎貝爾畢竟是自己必須好好負責的賽車手,就算現在有多想睡回籠覺,也要把他的要求視為聖旨般、有著絕對的優先權。 坎貝爾微瞇起眼,看著眼前頭髮亂翹的青年好一會兒,接著忽然伸手拉拉他的外套衣領,直到確認可以完整地包覆住露出領口的鎖骨。 「我不會那麼容易就生病,倒是你房間冷氣開那麼強才要小心。」 坎貝爾低頭說道,雖然兩人相比他還要高個幾公分,但梅峻熙卻看不太清他現在的表情。 「你想睡就去睡吧,我也不打擾了。」 嗯? 他有聽錯嗎?總裁大大居然沒跟他多虧幾句,還要他繼續睡覺? 這下梅峻熙是真的完全醒了。 「所以總裁——呃、不是,坎貝爾……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沒有。」 沒、沒有? 「只是覺得你這時的頭髮一定很有趣,想看看罷了。」 梅峻熙當下腦中再次一群草泥馬奔馳而過,且這次不僅僅來自美國與台灣,還有幾隻是日本的呢! 坎貝爾離開之後,梅峻熙也因睡意全無,乾脆梳洗一番、接著帶上車隊配給的平板電腦前往飯店餐廳享用早餐。 他挑了幾樣喜歡的菜色後,便找個角落的位子坐了下來——居然有白饅頭讓他簡直要痛哭流涕起來,懷念的家鄉早餐啊! 打開平板電腦,他首先關心的便是一級方程式場邊的賽會新聞。今年首場大獎賽蘭迪車隊率先開胡,分別奪得第一與第三名,令他難得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外界媒體會如何評論這項事蹟。 「一大早就在關心自家車隊,還不錯嘛!梅小夥子。」 「莫理斯先生!」 莫理斯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身旁,笑嘻嘻地拿著早餐,逕自坐到他對面的空位上。 看來昨日的正賽成績讓他也相當滿意,看上去心情極好。 「不過與其關心媒體他們怎麼說,你不如把注意力放在負責的賽車手身上,這才是你目前該做的。」莫理斯提醒著,「你跟愛莉諾亞賽後都在維修坊裡整理數據,沒能看到賽車手的賽後採訪,有空就去瞧瞧官方釋出的記者會影片吧。」 「記者會影片?」 「愛莉諾亞與樂華合作久就算了,但你與坎貝爾才剛開始,看看他的訪問內容會幫助你更加瞭解這名賽車手的性格。」他直接把梅峻熙手中的平板拿了過來,「雖然大多都是些標準發言,畢竟為了車隊形象,魯道夫先生是不會任由自家賽車手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的。」 取回平板,梅峻熙的視線便停留在莫理斯已經替他找到的賽後聯合記者會影片。 『我相信今年的蘭迪一定能再次稱霸賽道。』影片中首先採訪的便是拿下分站冠軍的伊文琳.樂華,『我想應該很多人都聽說了,今年會是最考驗車手技術的一年,但開著蘭迪賽車的我依然無所畏懼。』 梅峻熙心想果然是死板的冠軍發言,看看樂華那背得滾瓜爛熟的模樣。 『那麼請問您如何評價您的隊友呢?』後方有記者提出疑問,『坎貝爾先生因為罰退的關係,但相當精彩的迎戰了法拉利的文森特及賓士的艾德,也獲得觀眾票選的當日最佳車手,請問您對坎貝爾先生有什麼話要說的嗎?』 樂華瞥了一眼坐在左手邊面無表情的坎貝爾,露出微笑。 『他真的很厲害,做為隊友值得信任,但同時也讓我感覺到他的存在使得我必須更加精進自己。』 坎貝爾這時也看了樂華一眼,臉上仍然沒有什麼表情。但梅峻熙卻能感受到兩人檯面下的溫度似乎下降不少,希望這只是他個人的錯覺。 『那麼阿爾文先生呢?』 『今年第一場就充滿挑戰性,可惜我到最後都跟不上樂華小姐的步伐,無法好好領教樂華小姐的賽車技術,有點失望。』 阿爾文聳聳肩,看起來頗為無奈。這般彬彬有禮與外傳高調又暴躁的脾氣有所差距,態度明顯保留許多。 『那您認為自己今年有機會拿下分站冠軍嗎?』 『當然。我不認為自己沒辦法站上賽道的最高點。』 對於阿爾文來說,充滿自信地拿下分站冠軍這件事可沒有好謙虛的地方。 『先恭喜坎貝爾先生獲得本日最佳車手,請問您對本次比賽有什麼感想?』 坎貝爾向後微微一仰,好看的五官因此不受帽子遮掩,但仍舊是面無表情的顯露在鏡頭之下。 『這次比賽我認為自己還有許多進步的空間,今後也是。』他完全沒有理會身旁身為隊友的樂華,自顧自地說著。『樂華小姐很值得效仿學習,但我不會因為身為一名偉大車手的隊友就此感到滿足。』 咦?所以坎貝爾這是在下戰帖嗎? 「這段話完全是脫稿演出,魯道夫那時在底下整個臉色蒼白。」莫理斯大笑,「還好大家都知道他的性格就是不看場合的直率,才沒被媒體拿去大作文章。」 「……我要是魯道夫先生,大概會拿出身為蘭迪車隊主席的氣魄,要求賽會把這段剪掉吧。」 鏡頭帶到一旁的樂華臉上,帶著成熟氣質的標緻臉龐並沒有不悅的神色,反倒一副理所當然,看得梅峻熙滿頭問號。 感覺上——就像是一名大姊姊包容任性的弟弟滿口胡說八道。 他這樣的想法要是被坎貝爾知道的話,有九成九的機率會被當場直接宰掉吧? 「不過接下來才精彩呢。」影片中記者的話題又拉回樂華身上,莫理斯便笑著賣個關子。「相信你下一場開始,就會有許多媒體想要知道你的個人動向。」 「咦?」 『坎貝爾先生,聽說您現在身邊的是F1史上最年輕的競賽工程師,不過這位子通常都是由擁有多年賽道經驗的工程師擔任,請問您擔不擔心自己的後勤會不如隊友來的可靠?』 哇!好一個嗆辣的提問!而且一針見血,厲害! 梅峻熙有自知之明,自己於賽道上的經驗的確不如愛莉諾亞及其他車隊的競賽工程師,因此對於這名記者的質疑他並不會感到不舒服。畢竟這就是事實,反而佩服起這位記者提問的勇氣。 不過卻見影片裡的坎貝爾毫不掩飾地皺起眉頭,讓梅峻熙的心底霎時漾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 『你這問題我本來有權可以不回答。』他語氣聽來有些不滿,『這跟我的競賽工程師年不年輕沒有關係,這位子本來就與其他工程師的工作有著很大程度的不同,每個競賽工程師的第一年幾乎可說都是從零開始,所以你這樣問反倒讓我猜想你是否有什麼其他意圖?』 這回答讓詢問的記者啞口無言,不過卻像是開啟了某種開關,其他不怕被砲火延燒的記者紛紛勇氣十足地接續問道。 『聽說您這場會被罰退,也是因為這名新手工程師建議更換零件才導致,這是不是代表您十分信任他呢?』 梅峻熙開始覺得記者的提問不再是針對整場賽事,而是這位洗洗睡代言人的感情世界。 畢竟他所負責的賽車手長了一副可與影視明星比擬的英俊臉龐,卻在踏入一級方程式殿堂後半點花邊新聞、甚至與友人外出遊玩的消息都沒有,以八卦為生的場邊媒體難免都十分好奇這個男人的私人生活。 『卡茲波特先生認同他的決策,代表他的判斷是正確的。』他冷淡地回道,『且那是我的競賽工程師,我信任他也是應該的。』 『那您有什麼話想對您的競賽工程師說嗎?』 『無論如何——我都相信他在賽道上的判斷。』 那雙祖母綠色的眼眸看著鏡頭,梅峻熙感覺他似乎就是在看著自己,不禁沉默。 「明明你們才認識沒多久,坎貝爾卻異常信任你。」莫理斯看著他結束影片,邊輕啜一口熱咖啡後說道。「我從沒見過他這樣。」 「……他說因為我跟他都是在兩年前進入蘭迪的。」梅峻熙語氣不太確定地回道,「我也有問過他,不過他給我的回答根本是避重就輕的典範。」 「哈哈、不要那麼嚴肅,我只是單純覺得神奇而已,搞不好你就是那麼剛好有對上坎貝爾的電波吧?」 「是這樣嗎?」 年輕的工程師眉頭一皺,認為案情並不單純。 「好了,吃完早餐後你打算怎麼度過今天?」 「回房間睡覺。」梅峻熙認真想過這個問題,「我想在土耳其站前對自己的腦袋好一些,少進行些會燒腦的思考。」 「那我想你會需要向亞倫拿些核桃來補補腦。」 「謝謝,我會考慮的。」 莫理斯滿意地起身拍拍他的肩頭。梅峻熙的言語裡總是帶著一絲誠懇,也是莫理斯當初決定錄用他的原因之一。 目送工程總監離去,梅峻熙將手中的白饅頭解決乾淨後,便起身接著離開餐廳。不過在回去之前、他還想帶點最喜歡的巧克力,但當來到飯店大廳,角落一陣爭吵的聲音不免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見阿爾文戴著墨鏡、雙手配合口中的語句揮舞著,似乎在和誰爭論什麼。梅峻熙忍不住再三確認,如果沒看錯的話應該就是他的隊友尤金.文森特。 他隨後抱著看好戲的心情來到大廳的沙發坐了下來,同時也發現並不只有他在等著看戲,沙發上假裝滑手機、實則在觀察的人還不少。仔細一想愛莉諾亞好像有說過入住這間飯店的不只有蘭迪車隊,還有法拉利及雷諾車隊,甚至是其他國家的運動新聞媒體。 梅峻熙看向一旁的櫃臺,服務人員正一臉苦惱,拿起電話通知保全。 「……好像會打起來欸,不該去阻止嗎?」 梅峻熙聞聲一望,惴惴不安地低聲詢問的是一名有著深栗色長髮的女子,身著充滿夏日風情的洋裝的她襯托著親切可人的氣質;她的胸前掛著一份識別證,黃色的襯底清楚地顯示此人隸屬維修坊總是在他們隔壁的雷諾車隊。 「妳覺得一般人有辦法擋下幾乎每天都會進行體能訓練的賽車手的拳頭嗎?」 「……好像沒有辦法?」長髮女子困惑地眨眨眼,也許是本身氣質的關係,看上去還有些可愛。 「是啊,所以還是在這裡等等專業的保全吧。」 不過梅峻熙說完的同時,阿爾文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掄起拳頭,一拳揮向自己的隊友。 四周來往的人們見狀,便有兩、三人立刻向前阻止阿爾文並出聲勸架,但這樣的人力根本就攔不住盛怒之中的賽車手。 這裡的保全也來的太慢了吧?梅峻熙邊心想這樣的工作效率恐怕會被好事之徒投訴新聞媒體,邊忍不住起身、決定向前加入勸架行列。 長髮女子愣了愣,也跟上前來,快步走在他的身後。 「女孩子不要跟來比較好,會有點危險。」 「您真紳士。但我想有女人在,他會比較懂得手下留情。」 但事實卻證明這名脾氣暴躁的賽車手才不管來勸架的是男是女,眼見他連女子都要打上一拳,梅峻熙趕緊向前吃力地接下那硬得要命的拳頭。 「連老弱婦孺都要揍!你是吃了炸藥嗎!」 「關你屁事!誰擋我、我就揍誰!」 「三小!?」 梅峻熙一個氣急便將中文脫口而出,但誰也沒理會他在喊些什麼。阿爾文見他擋在自己面前,即便文森特吃痛地站起來迅速阻止,拳頭還是直直地朝他臉上的黑框眼鏡揮了過去。 但這次依舊揮拳落空,因為目標忽然被人拽住臂彎、用力地往後一拉,撞進一個厚實的懷裡。 「你在做什麼?阿爾文。」 坎貝爾的聲音自身後冷冷地傳來。梅峻熙看不見他此時的表情,但光聽聲音就能明白這人現在非常憤怒,每字每句都像寒風一樣席捲在場所有人所處的空間,有些人還不自覺地退後幾步。 「這不知死活的傢伙是你家的人?」 「是又如何?」 「嘖!」阿爾文用力甩開所有擋住自己的臂彎,不耐煩地整整被扯亂的襯衫。「看在你的面子我就不跟他計較,但下次就沒那麼好運!管管你家小夥子,別人正在生氣就不要那麼不識相的上來挨打!」 ——恭蝦米肖威!? 梅峻熙正想出口問候他家祖宗十八代時,坎貝爾好似早已察覺他的意圖便掌心施力,將他緊緊地拽在自己懷裡、動彈不得。 「原來你還知道自己正在生氣?」坎貝爾冷漠地回道,「我還以為大猩猩都是憑本能在那裡大吼大叫,丟臉至極。」 「你——」 但這次阿爾文卻意外忍了下來,氣哼哼地瞪了他一眼,然後轉身毫不客氣地推開姍姍來遲的保全,往大廳旁的電梯揚長而去。 「不好意思,坎貝爾先生。」 文森特感到抱歉地向坎貝爾說道,一臉愧疚。 「我不該激怒阿爾文的,希望賽會知道他在場外鬧事不會要他下一場不能出賽。」 「……情緒管理也是很重要的課題,要是處罰能讓他明白自己的錯誤就再好不過了。」 顯然這名賽車手還帶點慍怒,文森特只好乾笑數聲,再次向他與在場勸架的民眾們致歉,然後垂頭喪氣地跟上阿爾文的腳步。 見這場鬧劇已平息下來,好心的人們便一哄而散。梅峻熙這才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坎貝爾,只見那雙綠色的眼眸正靜靜地望著自己,似乎有話要說。 「那個……先生,還是要感謝您幫我擋下拳頭。」 那名跟著前來勸架的長髮女子感覺有些彆扭地上前道謝,梅峻熙才發現坎貝爾還抓著自己的肩頭,趕緊自他的手心掙脫開來。 「不、這沒甚麼……」 「那能否請教您的名字?我叫伊莎貝拉。」她微笑說道,露出淺淺的酒窩。「伊莎貝拉.吉地恩。」 不得不說伊莎貝拉甜甜的外貌非常吸引眾人的目光,梅峻熙忍不住有些喜出望外,這是否象徵他的春天即將降臨了? 「我叫——」 「他叫艾略特,是我們車隊的工作人員。」 梅峻熙回首疑惑地看向身後的坎貝爾,只見他冷淡地替他回答,讓人完全摸不著頭緒。 「那謝謝您了,艾略特先生。」 「如果沒甚麼事,我得先把他帶給我們的理療師看看。」 啊?又沒有受傷,為什麼? 不過坎貝爾沒給滿頭問號的梅峻熙一個完整的解釋,便拉著他的胳膊,像是有什麼急事一般的快步走向電梯,邊拿起手機聯絡隨隊的物理治療師。 「那個……兩位!」 伊莎貝拉仍跟了上來,緊張地喚住他倆。 梅峻熙感到有些開心,身為沒女友的歲月等同年齡的單身狗,終於可以感受到春風迎面的喜悅—-- 「如果可以的話——能否請坎貝爾先生幫我簽個名?」 只見伊莎貝拉害羞地自隨身包包裡拿出一本賽車雜誌,翻開有坎貝爾的介紹頁面,毫不猶豫地遞給照片本人。 梅峻熙感覺自己才剛萌芽的小小情意就這樣化成灰燼,在風中消散得無影無蹤。 |
Chapter. 06
「還好你擋下阿爾文拳頭的時候,並沒有正面硬碰硬。」蘭迪的物理治療師喬安拉著梅峻熙的手指頭,幫助他甩動拉筋。「不然以他的力道,你的手肯定會扭到哇哇大叫。」 「……難不成我要看著他揍伊莎貝拉嗎?」 「……也對啦。」 「你也可以選擇一開始就不插手。」 坎貝爾站在一旁雙手抱胸,語調極為冷淡,看來怒氣還沒消退。 現在三個大男人都擠在梅峻熙所住的單人套房裡,這間的空間就是一人住剛剛好、兩人還可以、三人就有點擁擠。不過喬安沒打算待太久,坎貝爾打電話來時他還以為是這位重要至極的自家賽車手受傷,結果居然是他身旁的競賽工程師。 但他並沒有感到不耐,反而十分敬佩梅峻熙看起來弱不禁風,居然有著挑戰阿爾文那眾所皆知惡脾氣的斗膽。 「好了好了,沒事就好。」喬安鬆開梅峻熙的手指,喟然嘆道。「同學以後小心點,阿爾文的脾氣大家都知道,但現在的社會就算你不出馬也總有人會出來勸架,交給那些專業的就對了。」 「喔。」梅峻熙困窘地應了一聲,「可是……我就是看不慣他無故當街打人,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發那麼大的脾氣。」 「你不要知道會比較好。」 梅峻熙看著坎貝爾的手機好像傳來了訊息,但他僅看了一眼,很快便收了起來。 「阿爾文的脾氣就是這樣,要不是因為他有難得的天賦,法拉利也不會一直包庇他到現在。」 ——嗯、看來上層決策時總是認定工作能力比起情緒處理來的重要,在任何職業場合都適用。 梅峻熙只好自認倒霉,在喬安離開時鄭重地道了謝,隨後房裡只剩下他與坎貝爾。他感到有些尷尬地看向仍舊沒任何表情的賽車手,心底不免對於自己的衝動行事感到不好意思。 「抱歉……讓你擔心了。」他抓抓後腦勺,「不過還是要說那是因為我無法看著無辜的人挨打,即便那時他準備揍的人是別人也一樣——如果是你的話,我這輩子就跟他勢不兩立!」 為了緩和氣氛,他還搞笑似的做出揮拳的動作。 「……我只是希望你要懂得保護自己。」坎貝爾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語氣柔和了不少。「要是那時我沒即時出現,你現在就在醫院裡了。」 沒有什麼「大概」、「八成」等不確定的字眼,而是百分百認定會被揍得鼻青臉腫。 梅峻熙微微頷首,不說自己當時確實做了事後被送進醫院的心理準備。 「所以謝謝你,不然我接下來的賽季就報銷了,你也剛好換了一名競賽工程師。」 「我沒這個打算。」 梅峻熙忽然想起昨晚的記者會,坎貝爾說過他相信自己在賽道上的判斷。 不知為何、總覺得只要想起這句話,就有股動力足夠讓他撇去滿腦子對於自己適不適任的不安,繼續在賽道上堅持下去。 這份感受講出來只怕氣氛會瞬間尷尬,於是梅峻熙抿了抿嘴,乾脆就此打住話題。 「……你今天沒有什麼要忙的嗎?」 「沒有,今天魯道夫讓我休息。」 坎貝爾逕自拿起他放在桌上的平板電腦,滑開來不知道在看些什麼。梅峻熙並不介意他翻閱自己的平板,因為是車隊配給,所以裡面儲存的除了坎貝爾所駕駛的那台賽車的數據資料及沒事收集而來的學術文件外,並沒有什麼私人訊息。 「好吧,那你不介意我回頭睡個回籠覺?」 見坎貝爾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梅峻熙心想那麼總裁大大就隨意吧。他動作俐落地窩回床上,畢竟一大早就被挖起來,導致現在不到中午便有些精神不濟。 再加上自從來到亞斯碼頭賽道後,就因為給自己的壓力太大而沒能好好睡上一覺。 「你不介意我待在這裡?」 「不會。」 說完,他便將棉被從頭包到腳,捲成一團名副其實的人體瑞士卷,沒多久便進入夢鄉。 半夢半醒之間,似乎有人在搓揉他唯一露在棉被外頭的一頭鳥窩髮,有著適當力度的手指梳理時令他感到莫名地安心。 梅峻熙感覺舒適地深陷被窩的懷抱,他沒心思起床查看,甚至還留戀似的朝那溫熱的掌心蹭了蹭。 不知過了多久,當梅峻熙再次醒來時,阿布達比的晚霞正照進房內,將整個房間渲染了一層溫暖的金黃。 他打了一個哈欠後坐起身,戴上眼鏡環顧四周,這時早已不見坎貝爾的身影。看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距離車隊工程師及技師集合大約還有一個鐘頭,還有充足的時間可以確實整理行李。 就在收拾雜物的同時,梅峻熙發現窗邊的矮桌上不知何時多了一盒巧克力,外盒的包裝顯示正是自己所喜愛的品牌。 不過他記得自己稍早只顧著上演英雄就美,早就遺忘要買巧克力這回事。 所以是坎貝爾幫他買的? 梅峻熙滿腹困惑,但決意還是不要胡思亂想。與其奢想是否為坎貝爾贈送的,還不如來思考下一場土耳其大獎賽該如何準備。 他整理完行李後來到飯店大廳辦理退房,突然間背後被人用力地拍了一下。 「嘿、梅!」愛莉諾亞打聲招呼,「我聽說了,你居然敢挑戰隔壁的阿爾文,不怕今年賽季還沒結束就沒命回老家了?」 「所以他會拿開山刀來砍我嗎?」梅峻熙開玩笑地回道,邊向櫃臺上繳房間門卡。 「誰知呢。總之不要去招惹阿爾文,其他人就隨便你了。」愛莉諾亞伸手戳戳他的臉頰,「不然你下次可能就沒那麼好運,坎貝爾先生不會每次都那麼剛好路過救了你一命。」 「對了,我有點好奇……坎貝爾與阿爾文很熟嗎?」 愛莉諾亞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搖搖頭:「我不清楚,你也知道坎貝爾先生待人處世總是冷冰冰的,車隊裡除了魯道夫先生外,他幾乎不給任何人相處的機會。」 「喔。」 一想到那時坎貝爾一出現,阿爾文便像是在顧忌什麼而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隨後悻悻然離開,讓他不禁有些奇妙的聯想。 像是——坎貝爾手中握有他見不得人的把柄?還是他們私底下存在著不可告人的階級制度?又或者是兩人訂了什麼對他相當不利的約定?諸如此八點檔肥皂劇類的猜想。 突然間愛莉諾亞一手托著下巴,由上而下打量眼前的鳥窩頭青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愛莉諾亞小姐,我身上是有什麼東西嗎?」 梅峻熙不明究理地低頭查看自己這身打扮,確認全身上下不過是很普通的襯衫與牛仔褲而已。 「……我只是忽然覺得,坎貝爾先生並不是一時興起,而是真的與你挺親近的。」她拿出手機,「你有看了昨天官方釋出的記者會影片,還有最佳車隊無線電剪輯嗎?」 「記者會莫理斯先生叫我看了。」梅峻熙微微歪著腦袋,「但無線電剪輯還沒有。」 聞言,愛莉諾亞一手指了指手機,賊頭賊腦地笑了笑。 「有機會看一下吧!依你這耿直的性格,小心不要被底下的留言嚇倒囉。」 難道是妖魔鬼怪全出籠嗎?被這麼一說,好像他會被嚇到心臟病發、直接送到醫院去似的。梅峻熙更加不解地心忖。 後來上了飛機,梅峻熙坐在位子上陸續收到車隊同事的同情或是奇怪的眼神,一頭霧水的當下才想起愛莉諾亞提到的官方影片。 他接著拿起平板,搜尋影片後認真地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差點沒按下檢舉及寫e-mail投訴影片平台。 ……看來他與坎貝爾還有好好「溝通」的空間了。 土耳其大獎賽曾經因為資金及世界局勢等種種原因而停止舉辦十幾年,後來國勢穩定、在一級方程式集團的奔走與協議之下,便於本次賽季風風光光地重啟賽道,伊斯坦堡賽道也因此大改整修,整個煥然一新。 一來到伊斯坦堡,梅峻熙與其他工程師都沒閒著,除了忙著開會及確認各項事務外,再來還得照往例與車隊的策略師、自家的賽車手走上賽道,好好感受賽道的實際情況。 「這座賽道跟以往不同在於設計師又做了許多修改,所以魯道夫先生希望我們這次能不同於其他賽道,完整地走完一圈並一起討論。」 蘭迪車隊所聘請的策略師山謬爾曾替賓士、法拉利以及威廉斯車隊效力,工作經驗相當豐富,且有他存在的車隊於該年度都會獲得不錯、甚至奪冠的成績,算是相當搶手的車隊策略師。 不過也許是因為太多車隊都曾開出高薪聘請,因此他身上總有一股不可一世的氣息,高傲自滿的態度可謂這人的正字標記。 「我好像還沒跟你說說我的名字?我叫山謬爾,你好,梅。」 「你好。」 對於閱讀空氣一事總是於及格邊緣徘徊的梅峻熙而言,山謬爾此刻的表情難得讓他讀出僅僅是隨意應付一番。 「有愛莉諾亞在,我就不做完整的自我介紹了。時間寶貴,如果你有什麼不懂直接問她就好。」 梅峻熙皺起眉頭看向站在山謬爾身旁的愛莉諾亞,只見她無奈地聳肩,表示自己也拿他沒辦法。 「等等我會傳一份這次的簡報,你們就自己好好看一下吧。」山謬爾指示他倆開啟平板的傳輸功能,「還有你們的賽車手呢?」 「他們很快就來了,別急。」 前來察看團隊工作的魯道夫忽然出現在梅峻熙身旁,順便拍拍他的肩頭,同時看向維修坊的方向:「啊、說人人到。」 其他人順著魯道夫的視線一起望向同一方向,坎貝爾與樂華正好一前一後地走來,身為隊友的兩人此時完全沒有任何交集。 「好了,你們就自己好好討論吧。這就交給你了,山謬爾。」魯道夫笑著說道,「峻熙,結束後我有話要跟你說,記得來找我。」 「我知道了。」 目送魯道夫離開之後,山謬爾便帶他們開始步行賽道。如同愛莉諾亞與樂華,坎貝爾也理所當然地走在梅峻熙的身旁。 「峻熙?」 「幹嘛?」 「你讓魯道夫直接喊你的名字?」 梅峻熙挑了挑眉、看向坎貝爾,但坎貝爾依舊老樣子戴著墨鏡,無法看清他現在是什麼表情。 「在我家那裡直呼對方名字是很正常的事情。」他沒有多加理會賽車手的質問,「魯道夫先生在帶我認識你之後就這樣叫了。」 「那我也可以嗎?」 「都可以啊。」 梅峻熙順道回以「為什麼連這種小事都要詢問」的懷疑眼神。 一聽到這個回答,坎貝爾的嘴角便露出極淺的微笑。 而這兩人打從一開始的互動,一旁的樂華全都默默地看在眼底。 繞完賽道一圈、收到山謬爾的策略計劃後,兩對賽車手與競賽工程師便原地解散。樂華看了一下手機的顯示時間,愛莉諾亞便在旁提醒待會兒她與坎貝爾必須參加官方固定的賽前採訪。 不過愛莉諾亞一回頭,以為還沒離開的梅峻熙卻早已聽話地前往後方的臨時總部找車隊主席報到,只是不知為何另一名蘭迪賽車手也不見蹤影。 「……看來坎貝爾還挺黏自家的工程師?」 「是啊。」 樂華看向維修坊的方向,隨後這對搭檔極有默契地露出心領神會的表情。 梅峻熙經過維修站的出入通道,與路過的工程師一一打過招呼,最後在向喬安詢問辦公室的確切地點後才找到魯道夫。 魯道夫正在他的辦公桌前低頭簽署文件,抬頭望見梅峻熙站在門外、便笑著讓他進來,然後拿了一張椅子擺在一旁,擺擺手示意隨便坐。 「峻熙,上一場、我猜因為那些媒體的臆測,你應該蒙受不少的壓力吧?」 「坦白說——是有那麼一些。」 梅峻熙邊說邊思索,雖然車隊主席是基於關心才會如此詢問,但他也沒想過要隱瞞到底,不過仍需要考量怎樣的詞彙才會顯得比較得體。 「我知道有些記者在質疑我經驗不足,並不適合這個位子,這同時也讓人懷疑您與莫理斯先生的決策,我……為此感到抱歉。」 「不不不!千萬不要對我們道歉,峻熙。」魯道夫趕緊說道,「莫理斯很會看人,他早早就把你拉上競賽工程師,就代表他真的十分相信你有那份能耐。」 梅峻熙感到不安地皺起眉頭,畢竟這些天來他想了很久,並不記得自己在什麼地方讓莫理斯另眼相看了。 「我知道你會不明白為什麼,但既然莫理斯相信你,你就不妨像我一樣相信他的雙眼吧。」 「這並不全然是莫理斯先生的問題,魯道夫先生。」梅峻熙趕緊澄清,「再這樣下去好像會讓人感覺我不信任你們,但並不是這樣的。 「我已經答應過坎貝爾,既然身為他的競賽工程師,我就會全力以赴。只是我經驗不足是既定事實,所以我得在賽道上更加專注,才能做出能夠確實輔佐這位下一位世界冠軍的決策來。」 梅峻熙說著說著也想通了在亞斯碼頭賽道上,魯道夫曾說自己也會成為媒體關注對象的原因。 因為自己與坎貝爾於一級方程式的世界裡是極度不對等,他這沒什麼經驗的菜鳥只要做錯一個動作,就有可能讓坎貝爾丟失積分。 因此他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在這場賽季裡累積充足的經驗,與坎貝爾一同成長;不管對手是誰、或是自己的隊友樂華,都要往世界冠軍的目標一起努力。 「……但媒體不會給我那麼多的時間,現在在他們眼裡就是蘭迪給了下一位世界冠軍的熱門人選配了一名沒甚麼經驗的菜鳥工程師,這樣的評論很容易將蘭迪的聲望往下拉,甚至是失去支持的粉絲們。」 魯道夫從頭到尾都十分專注地聽著眼前年輕人的一言一句,聽到重點之處還會出聲表示自己都聽在耳裡。 「所以我不是不相信你們,而是既然擔任這項職責、我就會做到問心無愧,再不懂為什麼要拉拔我根本就無濟於事……只是我真的需要時間,做為一個真正適任坎貝爾的競賽工程師去努力著。」 梅峻熙一說完,不禁想起自己剛進車隊給莫理斯面試時也沒那麼認真。 而聽完這番話的魯道夫並沒有感到不耐,他露出讚賞的神色邊放下手中的原子筆,在椅子上挪動身軀、讓自己正對著眼前的競賽工程師。 「我們需要的就是像你這樣積極向上的人才,峻熙。」他笑著說道,「你既然都這樣說了,外頭的媒體要如何揣測都不是問題,那些蘭迪的公關人員會幫你想想辦法。我找你來只是想要確認你是否有身為坎貝爾的競賽工程師的自覺,看來你比我想像中還要更上軌道、這樣非常好。」 「……咦?」梅峻熙倏地有種自己在浪費唇舌的錯覺。 「這很重要,小夥子。」魯道夫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你已經知道坎貝爾是我們繼樂華之後重點培訓的冠軍人選,所以在經歷一場分站的洗禮後,我不能派一個還不明白自己該做什麼的競賽工程師給他。」 「……那麼,我算是合格了嗎?」 「那當然!如果你怕做不好的話就問問愛莉諾亞,我已經跟她說過要好好照顧你了。」 「愛莉諾亞小姐給了我很多協助,我真的很感謝她。」 「很好,那這件事就這樣結束了,如何擋下媒體的胡亂猜測就正式交給公關人員去操心。」魯道夫大笑,「只是還有一件事,梅小夥子。」 「請說?」 「我知道你與坎貝爾感情不錯,不過車隊無線電不是這樣給你們聊天的。」魯道夫的語氣透露著些微困擾,「……只是我不明白,原本以為會因此讓坎貝爾的粉絲人數大為減少,現在卻不減反增是怎麼回事?」 梅峻熙尷尬地笑了笑,他大概知道是什麼原因,但現在還是說自己不知道會比較好。 「……造成您的困擾真的很抱歉。」 「不會,只是我們在想如果知道原因是什麼的話,讓坎貝爾多多增加死忠粉絲也是一件好事。」 粉絲除了做為一名賽車手的人氣參考外,還是能夠財源廣進的門路之一。魯道夫似乎想到了一些可以增加車隊收入的方式,但梅峻熙此時此刻完全不想領教。 「………………說的也是。」 不!拜託永遠都不要知道到底為什麼吧!拜託! 魯道夫所指的便是前幾天賽會官方釋出的車隊無線電剪輯,也就是讓梅峻熙想要按下檢舉通報的影片。 雖然沒有全部被納為特輯之一,但那段自排位賽出現、容易引人遐想的花栗鼠話題倒是被完整地放送出來,導致現在全世界的觀眾都知道一級方程式的知名賽車手萊斯特.坎貝爾疑似養了一隻「花栗鼠」。 甚至有些人特別敏感地在底下留言,猜想花栗鼠可能不是指寵物,而是指他的競賽工程師――梅峻熙絕對不會說這傢伙猜對了,絕對不會! 他不太開心地扁著嘴離開辦公室,才一踏出,便看見坎貝爾就像是在拍攝雜誌封面一般,帥氣滿分地靠著牆壁、雙手抱胸。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有些訝異地問道,接著探頭看向辦公室牆面上的時鐘,早已過了官方預定要採訪的時間。「這時候你應該正在接受訪問?你知道翹掉賽會採訪是會受罰的嗎?」 「等會兒再向官方補就好了,大不了就是與阿爾文站在一起。」坎貝爾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也許我真的該停止花栗鼠話題,雖然好像來不及了?」 「……原來你還有自知之明。」梅峻熙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但也不打算繼續計較的隨口問問:「你有打算怎麼賠我嗎?」 「很多吃不完的巧克力?」 「好吧。我這人很好談的,成交。」 他們之間只是賽車手與競賽工程師之間的關係,比起所謂的朋友還要單純許多,雖然絕大多數的時候是坎貝爾總是出人意表、單方面地在開著玩笑。 梅峻熙相信依照坎貝爾冷靜且冷竣的性格,大概也不會把官方影片下方的留言放在心上――於是說要怎麼賠償,玩笑若開太過頭就顯得自己相當刻意,所以點到為止便好,多說無益。 「既然巧克力就可以打發,那麼是不是代表我還可以繼續談談花栗鼠?」 然而坎貝爾仍舊老樣子不按牌理出牌,如此反問。 「……不是說要結束這話題嗎?」 「開開玩笑而已。」望著梅峻熙一副像是看到什麼髒東西的眼神,坎貝爾不覺得受到挑釁,反而看上去心情相當不錯。「我剛不小心在外頭聽到你跟魯道夫先生的談話。」 「你可以很坦然的說是偷聽,我不會介意的。」 「我很高興是你來擔任我的競賽工程師。」 「……喔?」 「也不是說我不喜歡之前的馬丁先生,他工作是以車隊的整體利益為優先,這點我並不討厭,但也代表他絕不會以我個人的成就來考量一切。」 梅峻熙知道,他是指蘭迪實際上還是以樂華作為獲勝關鍵這回事。 「但你讓我覺得就算是今年拿下世界冠軍,也不是什麼問題。」 「這就是有沒有站在同一陣線的戰友的差別吧?」梅峻熙抬手扶正鼻樑上的黑框眼鏡,假裝在認真分析他這段話,事實上是在掩飾自己聽完其實感到小小的窩心。 但要是這種感受說出來還被傳出去,他倆就真的即便跳亞馬遜河也洗不清了。 「也不算是。」 「咦?」 坎貝爾沉默了一會兒,後露出極為柔和的微笑。梅峻熙見之愣了愣,思忖這傢伙要是願意再對著鏡頭多笑笑,今年要上世界百大帥哥前十名也不是問題。 「你會介意我們來個擁抱嗎?」 「噢、當然不會啊。」 就像朋友那樣嘛,我懂我懂!梅峻熙邊竊笑他果然還是想跟自己做朋友,邊抱著聖母般的心情大發慈悲地朝他張開雙臂。 坎貝爾順從地伸手擁抱,但梅峻熙沒想到他會將自己緊緊地圈在懷裡,就像是在害怕自己下一秒會消失一般。然而這懷抱的力度卻又不會讓人太過窒息,溫暖且令人安心,與他所知的友誼擁抱又有那麼一點點的不同。 是錯覺吧? 梅峻熙想到這裡卻皺起眉頭。 好像不太對,誰會在短短一個半月內產生那麼多錯覺啊? 坎:梅。
梅:嗯? 坎:峻熙。 梅:有什麼事嗎? 坎:花栗鼠。 梅:幹嘛啦……不對!誰是花栗鼠啊啊啊! |